援藏干部梁锋:我心归处即“故乡”

2024-09-03 11:05:34来源:新华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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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阿里有多远?从西安出发,八千多里!

  阿里与陕西的海拔落差有多少?4000多米!

  30年,八千里路云和月,因为对口支援,陕藏结下了深厚的情谊。

  向往着,向往着,我现在也来到了阿里。随着陕西文艺志愿服务团活动不断开展,这片秘境逐渐向我靠近,带着一群可爱的人——陕西援藏干部。

  他们在这里种果园、开项目、落产业,授技术、扶教育、救病患,一茬接着一茬、一代接着一代,把爱和理想厚植在这片土地上。

  今年42岁的梁锋,就是他们中的一位。

  那是在8月30日晚上的包饺子活动中,我第一次见他,浓密的眉毛,亲切的眼神,鼻子上架了一幅黑框眼镜。

  娴熟的擀饺子皮动作让我心生好奇,大男人也能这么擅长这种面食做法?

  “哎哟,您倒是个把式!”和他一起包饺子的我不禁赞叹。

  “没啥,熟练就好。我们想家的时候,就几个大男人凑一起,自己包顿饺子,擀个面啥的。”梁锋说话间又“出手”了几张薄薄的饺子皮,动作还是那样的娴熟和麻利。

  梁锋话虽少,手上的活儿可是干得利索。已经到阿里支援5年的他,没有了刚来时的茫然与失落。现在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空气和蓝天,还交了不少当地的朋友。

  “回想刚到阿里的第一晚,那可真是受罪。”梁锋说。

  2019年5月,梁锋作为陕西农业系统的一位代表来到了西藏。当时报名的时候,他积极踊跃带着兴奋与激动。美丽的雪域高原,在诸多文字和影像中出现过,这里的天与地,人与景,都无不令他神往。

  可是刚踏入这片土地,他就出现了高原反应,缺氧的窒息感折腾得他茶饭不能进。更可怕的是,这里经常停电。虽说到达时正值春夏之交,可阿里依然寒冷。本就高反难受的他只想早早休息,谁曾想,刚躺床上就停电了,整片区域都没法供暖,冷得他瑟瑟发抖。就这样在黑暗中,他艰难地熬过了那个令他至今都难以忘记的夜晚。

  “手机也没电了,不能打电话,一边是高反呕吐,一边是寒冷透骨,有那么一刻,我懊悔自己太单纯!”梁锋一边包着饺子,一边讲述,脸上始终带着腼腆的笑意,似乎那个“狼狈”的人并不是自己。

  可懊悔归懊悔,既然已经选择了,就要待下去,好在时间不长,只需要待6个月。梁锋是第六批短期援藏的陕西干部,工作时间是当年5月至10月。

  可谁知,这一待,就是5年。他从第六批短援转到了第九批长援,2022年又从第九批长援转成第十批长援。一转再转,回家的渴望逐渐被阿里的美丽和两地干群间日渐深厚的情谊代替了。

  原因就是做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,他和另外一个西安派来的农技干部达会广一起把草莓种在了阿里。

  “虽然,2019年种得并不多,还不到1亩。但看到草莓长出来了,结果子了,我们是激动的。这代表以后当地人也可以吃到自己种的草莓了!”梁锋回忆着当时的激动心情。

  陕西来的干部把草莓种出来了!消息不胫而走,慕名来看的人络绎不绝。他们俩只好一次又一次打开温室大棚的门,好让那些焦急大步迈来的腿、因渴望而闪闪发光的眼睛有处安放。

  草莓成熟时,梁锋和达会广拿了一个小秤,小心翼翼地蹲在他们公认最大的那颗草莓跟前,将它像个婴孩一样轻轻放在上面。电子屏显示出数字:45克。

  现场参观的当地干部品尝之后赞不绝口,“我们阿里竟然能种出这样好品质的草莓!”既然证明能种,何不把它做成?梁锋记住了当地干部那种渴望又好奇的眼神,他们需要自己的帮助。

  于是,做什么事情都追求完美的梁锋申请继续留在阿里,直到把草莓种稳当了,把技术教透了,将销售渠道把稳了,再做回家的考虑。

  第二次种,他们选了6个草莓品种,白雪公主、章姬、红颜、甜查理、妙香7号和宁丰,但草莓在阿里地区生存面临的最大挑战是土壤——含盐碱度太高。

  有没有品种能耐受住阿里土壤的“脾性”?

  梁锋一心扑到解决土壤难题上。有时候,孩子打来视频电话,他都顾不上接。但功夫不负有心人,两个月下来,花盆里的妙香7号和宁丰结出了果子,这让人欣喜。

  梁锋说,现在他们的草莓已经种了4亩多了,成熟的时候有专门的企业来负责市场销售。

  基于草莓试验种植成功,2019年11月开始,梁锋他们又引进了红美人柑橘、红提葡萄、青提葡萄、火龙果等示范种植,仅用两年时间设施果树面积达30余亩。一系列优质果蔬的成功种植,让阿里当地的干部提振了发展农业的信心。

  眼看着他从第六批短援一直转到了第十批长援,明年7月,第十批也将到期,梁锋就该回家了,当地干部向上级组织申请让他再留一留,只是现在还未能得知结果。

  “如果你要回去,会舍不得谁?”我问他。

  “其实啥也舍不得,这里的人思想纯净,心地善良又淳厚……”梁锋顿了顿,抿了抿嘴角,接着说,“要说最舍不得谁,那就是阿旺次仁了,他是我的主任,比我大一岁,我们俩感情好得就像亲兄弟,这些年他对我的帮助最多。”

  “那你留不留?”

  “其实这是个很难的选择题。在阿里的这5年,我每年只能回去一次,父母身体不好,家里还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,女儿上高一,儿子上小学三年级,所有重担都压在了妻子一个人身上,为此她不得不辞了工作……”梁锋说到这里顿了顿,扶了扶眼镜,“两个孩子也跟我越来越生疏,都不太理我了……”

  可能说到动情处,梁锋红了眼眶,半天说不出话来。

  虽然月是故乡明,但他乡情也深。人,就是感情动物,更何况这里种下了许多人的爱。

  但不管最终梁锋会怎么选择,我相信,既然爱在那里扎了根,就一定会开花,无论是否这群人有一天会散落天涯,“那些花儿”会永远铭记这段“陕藏情”。

  正在这时,有人喊,“第一锅饺子熟了!大家快来吃!”

  我们围坐一处,享用着大伙儿一起包的饺子。

  “嘿!给我拿一下醋。”

  “一看就是西府的。”

  “要是有点蒜就好了。”

  “一看就是老陕!”

  大家相互打趣着,笑声飘出窗外。(文 王洁)

  王洁:作家、编剧。 西安市文艺两新联合会主席、西安市作家协会副主席。中国散文学会副秘书长,陕西省散文学会执行副会长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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